拂煙端著筆墨紙硯，進去前在地上特意蹭了些灰土抹在臉上，以防萬一。

正堂地方空曠，除桌椅之外也無什麽擺設。唯有正面墻上掛的一一幅白虎下山圖。袁大虎坐在上首，馬老三立在身邊，右下方坐著的老人身著墨色長衫，外套一件帶著雜色的狐裘，花白的頭發束的一絲不茍，眼窩深陷。一手捋在嘴下的山羊胡上，顰眉而皺，“大當家的可知道襲擊你們的是何人？”

袁大虎一拍桌面，“他媽的，老子要是知道，現在就帶人殺過去！這一次的事情蹊蹺的很，不知道是走漏了風聲！還是樓家暗中派了人保護著樓錦書？”

老人凝重神情下一雙鷹眼淩厲的如同一只冷箭，搖了搖頭，“不可能！這次的書信是何師爺親自送來的，未曾假手他人！何況當初樓錦書身邊跟著不少護衛，卻偏偏特意甩開。這個樓二公子向來喜歡無拘無束，要是有人跟著，他才不會這般老實！這樣看來，這黑衣刺客，倒是不好說是誰派來的了！”

拂煙將筆墨紙硯擱於桌上，退到了一邊。聽著二人的對話，低頭不語！

老人的目光在少女的臉上掃了一眼，“大當家的，這寨子裏來了新人？”

少女心中一驚。整個寨子差不多有一萬多人馬，僅僅看了一眼，就知道她是新來的人。這人可不簡單！當下偷偷多留意了幾眼！

稍稍思量，沈聲回道，“小的是新來的幫廚！沒見過大場面，大當家的眼生也是正常！”

馬老三想起剛剛，不由怒上心頭，“你一個幫廚，還敢在寨子裏到處亂跑！他媽的有沒有規矩！”

少女急忙連連陪著不是，“小的知錯了，小的知錯了！”

“還不滾下去！”馬老三吼道。

少女剛要轉身，老人冷冷開了聲，“等等！”

少女心下一緊，額上的虛汗順著臉頰的灰塵化開，身子僵硬著立在原地，老人指著桌上的筆墨紙硯，“將這些東西送到我的房中！”說罷，回頭望著袁大虎，“這事情，還需要從長計議。這次失敗，李巖清要是把這筆賬算在我們頭上，柳大人恐怕也是要怪罪！我看這事還是需要去查一查，給個交代！實在查不出，也該找個替罪羊才是！”

袁大虎，摸著光亮的額頭，鄭重的應聲，“還是燭老考慮周全！李巖清這個小人，一直就不滿意每次劫掠之後分的三成錢物。寨子裏那麽多兄弟，個個都出了力，他李巖清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了錢不說，為了體現他的清正。隔三差五都要犧牲幾個兄弟，讓他得名利。哼！這一次得了機會，必定是要狠狠踩上我們一腳！”

少女默默退出正堂，聽完這番話，心才稍稍穩定。剛剛那一刻，她差點以為自己會走不出這道門。腳下的步子虛浮無力，一手撐著墻面，深深吸了一口氣，才算緩過神來。

這種把命放在褲腰帶上的事情，果然不太適合她。

正午驕陽如火，一群人圍在屋後，裏面傳出樓錦書的聲音。

“買定離手，買定離手了啊！”手下握著一只木質骰杯，摩擦著桌子，哐當一下，停住。少年臉上的笑意燦爛，口中還叼著一根不知從哪兒踩來的狗尾巴草，“開！哈哈哈，豹子通吃，來來來，給錢給錢給錢！”

一個腦袋光禿的壯年男人，氣的將面前最後一定銀兩扔給了樓錦書，“他奶奶的，今天運氣太差了，明天再來！明天這時候，老子要把輸的錢都贏回來！”

少年打著哈哈笑道，“行行行，明天我還在這裏等著你！”

少年側頭看見拂煙，揮手對著面前圍著的一圈人喊道，“都散了吧，散了吧！今日這賭局就到此為止了！”說完急急忙忙收起懷中的銀兩，隨後又拉住那光頭大漢，“誒，這個啊您拿著，就當小的我孝敬你的！”

光頭大漢大手揉著光溜溜的腦袋瓜，笑嘻嘻的拍著少年的肩膀，“小子，挺上道啊！以後跟著孟爺我，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！”

少年送走這光頭大漢，才走到拂煙身邊，“我說大美人兒，怎麽就你一個人？莫非那小子呢？”

“去找袁大虎與李巖清的往來書信了！”

少年點點頭，“那我們也去找找看吧！”

少女沒有同意，也沒有否定，只跟著少年往寨裏後面走去。

馬莊本是個臨近天厥城的一處村莊，後來被沙盜占據，時間一久，便形成了如今的寨子。寨子分為三部分，前面用於放哨和阻擋，中間是沙盜常常活動的地方。而後面則是袁大虎的休息之所！

這個袁大虎，疑心重，所以特意在後背靠山的地方修了這麽一處宅子。

越靠近宅子的地方，守衛也就越緊密，不停的有人輪班換崗。

拂煙靠在木樁後面，盯著這些衛兵的一舉一動，樓錦書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，“餵，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
拂煙沒有理會，她此刻一心想著該如何混進裏面。

“看來和莫非那種人在一起久了，都跟快冰一樣。莫雨是，你也是！”樓錦書想了想又道，“餵，大美人，你要是求我的話，我就帶你進去怎麽樣？”

拂煙總算有了些反應，側頭看了樓錦書一眼，面上的冷淡神情讓樓錦書一時語塞。“樓公子若是實在很閑，可以找一處陰涼地，打個盹養養神也好！”

說完也不等他反應，身子如離弦弓箭，趁著兩隊衛兵換人之際，竄上了高臺。

剛剛，她就是在計算時間，兩隊衛兵換崗，這過程大約一分鐘，兩隊交錯空出的那一分鐘就是她唯一的機會。

從現在的地方到袁大虎的住所大約三十步距離，三十步距離，一分鐘的時間若是用盡全力奔跑過去應該足夠，可又不能讓人發現。

拂煙選擇更為保險的方法，中途爬上了高臺後面的矮墻，等著兩隊再次換崗，才溜進了宅子裏。

樓錦書被她這動作驚的說不出話，一轉念又覺得十分有意思，頭腦靈活，處事冷靜，呵呵！還是個漂亮的大美人，樓錦書臉上帶著痞痞的笑意，也用她這法子，不過卻是一下就翻進到了宅子內院之中。

拍了拍手，似是有些挑釁的看著少女，“怎麽樣？我也不差吧！”

拂煙白了他一眼，沿著墻角一路摸索著前行。

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找到這袁大虎的住處，每一間房都差不多大小，房外都有人看守，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。

樓錦書抓住少女的胳膊，指著墻角的一處標記，“餵，等等！看這個！”

少女疑惑皺眉，盯著墻上的蓮花圖形，“這是什麽？”

樓錦書顯得有幾分詫異，“你到底是不是莫府的人，這是莫家特有的暗號！不過也不能怪你，知道這暗號的人本沒有幾個，在下不巧就知道這暗號！”

對於樓錦書的無賴表現，拂煙心中暗暗欽佩。就是當初的洛經年也沒有這人討厭，想到洛經年，一別已快一年，也不知他現在在何處，過得好不好！

應該是比自己好的多吧，至少他身邊還有師父在！

思念一旦被勾起，就像洪水猛獸，一下一下在原本就冰冷的心上，鑿著苦澀的傷口。少女望著刺眼的太陽，何時能相見，或者是再也不見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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